2009年08月07日 來源:中國吉林網
常 琳
春條辭歲杳,挽聯悼人亡。對逝者,挽聯最見真情;待生者,挽聯足顯才具。可惜時至今日,寫得出好挽聯者寥若晨星。任繼愈、季羨林同日辭世,靈堂內外挽聯不少,惟交口稱贊者難尋。有報道說,“巴蜀鬼才”魏明倫,見挽聯竟然怒從心頭起:“這兩位先生是國寶級的文人,但為他們寫的兩副挽聯卻連平仄都大有問題,根本就是標語。”可見挽聯撰,大不易。
且看挽季羨林聯:“文望起齊魯,通華梵,通中西,通古今,至道有道,心育英才光北大”;“德譽貽天地,辭大師,辭泰斗,辭國寶,大名無名,性存淡泊歸未名”,魏明倫所以看得直搖頭,是因為他認為:“對聯要求詞性和聲律都要對仗工整,這叫‘工對’。在這個基礎上出現的形式和內容完美結合的對聯才能稱為佳對。可是給季羨林寫的挽聯太水了,不僅平仄混亂、對詞混亂,還多次重復用到同一個字,所以這副挽聯根本像是一幅標語,與這么高規格的葬禮,太不相配了。”同樣,挽任繼愈聯也“全亂套了”,上聯“中哲西典,解佛喻老,覃思妙理,一代宗師風范”,下聯“金匱石渠,理冊修書,繼往存絕,百世館員楷模”。魏明倫點評說:“上聯開頭八字中的雙數字全是仄聲。下聯‘繼往存絕’是仄仄,‘百世館員楷模’是仄平平,都違規了。”
不能不承認魏明倫說得有一定道理,不過其標準是高標準,要求是嚴要求,實際上很難做到。任繼愈、季羨林配享好挽聯,毋庸置疑,但能否撰得出好挽聯,還真是個問題。對聯是傳統文化形式之一,用來考察文化人腹笥和根底,立竿見影。想一想時下人們的國學素養,就可知挽聯弄得這等程度,不說九牛二虎,也是相當不易。媒體本身也出笑話,一家通訊社發季老挽聯,上聯居然比下聯少了一個字;還有一家報紙,登任老挽聯,上聯與下聯竟弄反了位置。
至于將逝者姓名嵌入挽聯,構成嵌名聯,既寄哀思,又燭微幽,別出心裁,更難一籌。
大眾網編輯部曾于第一時間撰寫長聯志哀,分別嵌入任、季二位大師姓名、生平、著名作品及勵志名言:“留德四十季,學林所羨!梵音空谷,牛棚雜憶,談人生問真話能走多遠?歐亞惟一任,愈志安繼?儒教佛學,心燈無神,悟生命有效方使人幸福!”《濟南時報》發起征集挽聯活動,讀者張昊蘇嵌名聯云:“豈羨此等地位,齊舉六藝,希求東方重起;闊林仍求良知,奘志真言,逋命國人共望。”何懷宏所挽也是嵌名聯:“世紀坎坷歷西元東主終究民國,百年發奮入學海知淵畢竟羨林”。其他人或合挽,或單挽,尚有同類聯云:“三冠加身,何止五車富學?教后人皆羨;千秋樹范,本為萬斗高才,看大木成林。”、“任老隕落然后繼者愈多,季翁長辭而藝羨學林久”、“齊人齊鬼齊古今,今世齊修奘;羨天羨地羨蒼生,百年羨成林!”各有千秋,未臻化境。
品評嵌名挽聯高下,可借“穩、準、狠”為標尺。“穩”是穩妥,“準”是準確,“狠”是傳神。2005年春節前,藍翎猝然病逝,袁鷹回憶道:“靈前有一副比他年輕的才子張寶林所獻挽聯:‘藍衫布履,書生本色。/劍膽翎光,俠客心腸’。生動地畫出生活中藍翎形象,寫出他的氣質秉性,且嵌入逝者姓名。藍翎從魯西南走出來,家鄉歷來出濟貧行善,仗義疏財之士。這副挽聯貼切工整,堪稱佳作(2008年12月22日《文匯報》“筆會”)。”
嵌名挽聯文字不必盡出己手,借他人酒杯,澆自家塊壘,無礙殊途同歸。今年5月,何滿子高齡謝世,謝春彥送挽聯云:“天下滔滔,一聲何滿子;滔滔天下,雙淚落襟前。”張祜《宮詞》原詩為:“故國三千里,深宮二十年。一聲《何滿子》,雙淚落君前。”極寫宮怨,精煉有力。謝春彥以今人名易唐曲名,匠心獨運,渾然天成。且“天下滔滔”、“滔滔天下”,既有詞序變化,亦有情感起伏,上聯言才人不再,下聯狀悲情難抑,“運用之妙,存乎一心”。何滿子配《何滿子》,可遇不可求;謝春彥挽嵌名聯,可贊復可嘆。 |